晋北求子习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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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福根

    求子，也称祈子、乞子。是各地普遍流行的一种民俗活动。而各地所选用的形式又是五花八门，各具特色。

晋北，由于多山区丘陵地带，交通相对闭塞，因此求子习俗更为盛行。特别是妇女群体，更是对求子习俗情有独钟，创造出了种种求子花样，世代传承。

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善，医药卫生的发展，科学教育的普及，“求子”这种广泛流行的民俗活动正在逐步走向消亡。在它行将消亡的时候，我们将它搜集记录下来，供专家学者们参考研究，也不无稗益，

风情独具的七岩洞捞儿

在山西的定襄、忻州、五台一带，广泛流传着七岩圣母的传说和信仰活动。它始于春秋时代，盛于宋元。经过历代传承，已延续了两干多年。

七岩圣母信仰是这一地区人民的主要信仰之一。在传说覆盖面和影响上仅次于观音老母。七岩圣母的传说，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求子习俗，都是这一地区民俗文化的组成部分。而每年的七月初一，到七岩洞捞儿则更是一番别具风情的民俗旅游活动。

定襄城东南15华里处，有一座玲成挺拔的山峰，叫七岩山。岩山腹地有七岩洞，洞内高大宽阔，可容百人。洞顶滴水如珠。长年不绝。洞内有七宝池，故在宋代以前七岩山有七宝山之称。七宝池又名惠泉,小巧如坛，水清见底，雨涝不溢，天旱不涸，用去复来，到位即止。洞内长年潮湿幽暗，只有到夏至前后七天，夕阳西下时，阳光可直射洞底，到时候，洞壁被辉映得金壁辉煌，若置身其中，如入仙境，美不胜收。金代诗人元好问《游七岩山》诗有“落景未知还”之句。定襄县志将“七岩晚照”列为定襄八景之一。在七岩山沟的西壁上，与七岩洞相望，北朝东魏天平年间建有干佛殿(古称灵光寺)。现在殿已不复存在，但千尊摩崖造像仍清晰可辨，并刻有上下两层碑文。

  七岩洞前，原建有惠应圣母祠。惠应圣母原指的是春秋时期赵襄子的姐姐——磨笄夫人。磨笄夫人自幼许配代州代王作夫人。后来赵襄子为了扩大领地，设宴将代王毒死，派人迎姐姐回归。夫人说：“吾受先君之命，摈于代十余年矣，代王何故，主君屠杀之?今代已死，吾将奚归?且吾闻，以弟慢夫，非仁也，以夫怨弟，非义也。吾不敢怨，亦不敢归，遂泣而呼天，磨笄自杀。”

后人为了纪念这位烈女，在七岩山七岩洞前建庙，四时祭祀，香火不断。到宋朝时，朝庭尊祟烈女、加封为圣母。大约到了元代，人们逐渐赋予圣母一个新的使命，就是给无子嗣的人家送子。于是，圣母祠前更是车水马龙，热闹非常。

  每年农历的七月初一，三乡五里乃至更远的村民们，便提着供品，拿着香、纸、炮等，熙熙攘攘纷拥而至。在圣母祠前烧香，叩头祈祷，上布施，然后到七岩洞内的七宝池中捞取鹅卵石。捞到后，便小心翼翼地用红布包好，带回家中，供在灶君神位前。如当年怀孕，次年得子，便要到圣母词还归原捞取的石子。当然，还石子仪式要比捞石子时隆重得多。要蒸供，做花，给圣母披红。更有甚者，还要雇用八音会吹奏，给圣母穿新衣等。

久而久之，七宝池便被呼作捞儿洞，惠应圣母也用山名作了姓，称七岩圣母、七岩娘娘了。年复一年，捞儿洞的鹅卵石被捞去的多，还回的少，以至于入不敷出。于是，住庙的憎人们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，用罗筐将山沟里的小石头拣来，在圣母前供奉一下，再投入捞儿洞。再后来，僧人们便不再往池中倒石子，而是由一庙祝在池边守着，屁股下面坐一个石子口袋。捞儿者如果布施不丰厚，任凭你捞来摸去，也不能得到半粒石子。这时，看池者便会说你心不诚，如果再上布施后，看池者便会为你“打水”。所谓“打水”，便是看池者用手在水池中划拉几下。再捞时，施主们便会如愿以偿了。

七岩洞捞儿有个禁忌，就是当你捞到石子后不可随意丢掉。据民间传说：有一个男子到七岩洞捞儿，一把就抓起三颗石子来。回家的路上，将一颗不太顺眼的石子扔到了山沟里。又走了一段，把另一颗石子丢到河里溅了水花，剩下最后一颗带回了家中。后来，他妻子果然陆续生了三个儿子。第一个儿子八岁时从崖头上掉下去摔死了，第二个儿子十几岁时到河里游泳淹死了，只有第三个儿子长的壮实，小名叫作“顽石头”。

近年来，到七岩洞捞儿者已属少数，七岩洞捞儿已演化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。但每年七月去七岩山寻旧吊古，领略风光者却依然络绎不绝。

渗透在整个婚俗过程中的求子心态

  整个婚嫁礼俗过程，仪式繁琐，程序复杂，而在每个细节中，又都无不渗透着求于的心态，’寄托着传宗接代的愿望。从“送契”开始，女方家接到男方的彩礼后，必须回赠男方家一些东西，谓之“回契”。这些东西包括两包盐(有缘份)，两包土(服水土)，两包炭(日子过的兴旺)，两包火柴(小两口热合)，两个酵饼(光景蒸蒸日上)，两棵带根葱(栽根立后，生个儿子聪(葱)明玲利)。

    给新娘缝被子：必须请几个十全十美女人(即爹妈儿女丈夫均在世)来共同缝制。要用两根红线相交铺在棉絮上，表示红线联姻，两线(性)相交。再往棉絮上均匀地撒上几十颗黑豆麻子，寓意多子多福，如麻如豆，并均匀地在棉絮上放上七个“人口饼子”(裁衣服时在上衣领口处裁下来的园形边角料)。取意添人加口，要生五男二女，七子团圆。

    忌用骡子拉喜车：现在娶媳妇都用红色小卧车，而过去娶亲时则用红马拉轿车。绝对忌用骡子拉轿车，寓意指马能传宗接代，而骡子是不会生育的。但在五台山区，由于山高坡陡，车不能行，常使用一种“骡驮轿”，允许使用骡子，但必须配一能生育的马或者毛驴。

夹“子孙馍馍”：新郎到新娘家迎婚吃饭时，要将每盘馍馍顶子上的一个夹下来收起，称作“子孙馍馍”(一般每桌上五盘)，岳母家再将“子孙馍馍”添够10个让新郎带回。这些“子孙馍馍”只能由新郎新娘在蜜月里慢慢享用，别人是不允许吃的。

偷盅筷：是指迎婚这天，新郎要从丈母娘家“偷”回一双筷子，两个酒盅，暗寓成双配对，快(筷)些生子。

    洞房门顶上的小白兔：新郎新娘入洞房后，由新郎的姑姑、姐姐或姨姨，点燃两个灯盏，连同用红线连在一起的面塑小白兔放置于新房门顶。象征着玉兔金缘一线牵，生下孩子如兔子一样白白胖胖，活泼欢快。

    “姑儿食”上的石榴：“姑儿食”是婚嫁时女方家制做的一对面塑工艺品，要用五六斤面粉。造型动物有龙凤、玉兔、金鱼等，但不管选择哪种动物象征，都必须配以仙桃、石榴，上面再点缀十二生肖小动物，以及“双喜”、“莲花”等吉祥物。其中仙桃献给公婆，石榴留给新郎新娘。象征着多子多福。

坐莲花：新娘进入洞房后，首先必须坐于早已准备好的贴有莲花剪纸的苇席锅盖上。然后方能归坐于她应该坐的地方。再喝一碗红糖水，寓指新婚甜蜜，“莲”生贵子。

小姑子听窗台：新郎新娘的新婚之夜是不得安生的，闹洞房的好容易走完了，听窗台的又来了。这一班人多是新郎的妹妹、侄女等。洞房内的灯光刚刚熄灭，窗户纸便被小姑子们蘸上唾沫悄悄地撕开了。几把红枣、花生像下冰雹似地朝炕上扔来，换得几块喜糖从窗户里扔出来，她们才嘻嘻笑着假装离去。这项活动寓意很明确，愿嫂子(枣)生贵子，儿女花着生。

    关于在婚俗中渗透的有关求子习俗，可能还有其它方式，由于笔者见闻有限，不能一一赘述。就以上这些求子心态的表现形式，在平川和经济发达地区已不多见，在山区还较为流行。

元宵节端灯求子习俗及其它形式

    元宵节是我国的一个传统节日。晋北的元宵节，到处是异彩纷呈的民俗活动，种类繁多，花样百出。元宵节端灯求子则是众多活动中的一个小小插曲。端灯求子一般有两处场所，一处是“灯山”，一处在“九曲”。

    灯山端灯：晋北历来有摆灯山的传统习俗。摆灯山，每年都有一个固定的格式，即用灯盏摆字。正月十四摆“五谷丰登”，祈求一年风调雨顺，农业丰收；十五摆“天下太平”，祈求世界和平，没有战争，人民安居乐业；十六摆“人口平安”，祈求没有瘟疫，没有疾病，人人健康长寿。求子端灯的妇女要在正月十六晚上，等到剩下最后一盏尚未熄灭的灯时，这盏灯便是求子者要端的“子孙灯”。这盏灯由于坚持到了最后，所以在求子者心目中被认为是顽强生命力的象征。将来如果生了儿子，肯定是身强力壮，长命百岁。“子孙灯”被求子者虔诚地端回家后，供在灶神前，再添足油，由求子夫妇轮流守护一个晚上，不得让灯熄灭。如碰巧生了儿子，第二年便要举行隆重的还灯仪式。还要赞助“灯山”当年的全部或部分费用。所生的孩子取名时，则要取与‘灯”有关的名字，如：灯全、灯保、灯荣等等。

九曲摇儿及端灯：摆九曲八卦连环阵(也称九宫八卦连环阵，九曲黄河阵)，民间俗称为“九曲”，是晋北部分地区的又一元宵节盛大民俗文化活动。据传说此项活动起源于周朝。当时因封王无道，天怒人怨，西周武王兴兵伐约，天下响应。灭卦后，姜子牙为庆贺胜利，让兵士每人手持一火炬，摆成九宫八卦连环阵，往来奔驰，十分壮观。经历代传承变异，演变成了现在的九曲形式。即用361根灯柱，按图形要求在平地上栽好，每根灯柱上置灯一盏，再用绳索连结灯柱，分割成通道。阵中栽九根三丈高的旗杆，按青、幽、凉、冀、豫、兖、扬、荆、雍九州顺序排列，上悬各州州旗。因传说反纣时是冀州侯苏护带的头，因此冀州旗特别大。阵中心还竖着一根数丈高的老杆，俗称“摇儿杆”或“长寿杆”，杆上高悬阵旗。阵外按八个方位栽八封旗，八封旗按乾、坎、良、震、巽、离、坤、兑分成各种色彩。九曲入口处搭起牌楼一座，两边柱上贴着“玉宇无尘一轮月，银花有艳万点灯”的大红对联。牌楼前设供桌，置香斗，供观音、送子娘娘、瘟神、灯光菩萨、财神、四海龙王、满天星斗、五谷神、山神、河神、天地爷等共13尊神位。脾楼两边垒起两个万斤炭的大旺火，高达丈余，火光冲：天，象征着一年的兴旺发达。从正月十四晚上开始，连续三个晚上，方圆的村民们都要结伴来转九曲，转九曲时，先在牌楼前敬香，叩头，然后由纠首(九曲的组织者)拍着大镲前导，进入阵中，沿着九曲通道小跑。转到阵中心“摇儿杆”时，人人都要摇摇“摇儿杆”，心中祈祷各自的心愿。求子者则心中默默祈祷求子、许愿，然后将九曲最后一盏末熄灭的孤灯端回家中，程序与在灯山端灯—样。

除端灯求子外，晋北一些地区还流行着一些其它求子方式。

天降贵子：无子妇女如看见天空有流星落下时，便撩起衣襟作接收状，并叩头许愿。一旦生了孩子，便称作天降贵子。取名字时要取与“天”有关的名字。如：天赐，天来，天佑等。

吃泥小鸡巴土：到送子观音前跪拜三校香时伺，默默祈祷后，将送子观音怀抱里小孩的泥小鸡巴刮一点儿土末下来，回家冲喝。

要女拦儿：向别人先要一女孩抚养，起一个与生儿子有关系的名字，如：招弟、引弟、拉弟等。

有女求儿的汉字游戏：妇女们连生两个女儿而不生儿子，心头便不觉恐慌起来。有的人家便玩开了汉字游戏。给女儿起能生儿子的名字，如：停(停止生女儿)，兰(男的谐音)，改(要求改变性别)，变(要求变个新花样)，换(请求换个不同品种)等等。

春节添碗筷：春节是民间大节，春节前家家各办年节用品时，不管家中缺与不缺，都必须添置一些碗筷，象征着添人加口。

以上所谈，只不过是晋北部分地区求子习俗的一些原始形态和发展形态。究其基因，却是“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”思想的翻版，以及重男轻女意识的表现形式。

我们相信，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，计划生育的普遍开展，家庭服务社会化和养老保险事业的日益发展，求子习俗将逐步成为历史，进入我们民俗工作者的档案袋。

摘自刘锡诚主编《妙峰山·世纪之交的中国民俗流变》